養愚齋隨筆(妙音第52期)

 

        談超度       /慧深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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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農曆七月，舉凡有華人之地，不管佛教與道教，幾乎每個寺院、每個宮廟都會舉辦超度法會，祈願參加法會者的祖先和親人仗佛菩薩的慈悲願力離苦得樂、往生善處。

 

    記得我還很年輕的時候，每到超度時間，總有很多人會因自己很忙，無法參加法會或事實上對宗教沒有信仰，只是因為有人邀請，那就拿一筆錢託付親友為祖先登記，但是從不參加法會。

 

    另有一些人則是法會開始當天來點一下香，表示要超度親友的誠意已到，念經超度就是請出家人主其事，就已達到超度的目的了！

 

    更有甚者，有些人在親人往生時，請人到家中或到道場，為眷屬念經時，不管往生的是長輩或晚輩，都錯認為念經是出家人的事，自己就和親友在旁邊說笑或玩牌，彷彿躺在身旁的是位陌生人。

 

    我則認為，大家既然要參加超度，則所要超度的一定是自己的親人，或有恩於自己的人，那我們就一定要親自誦念經文來表示我們的誠心；如果我們認為每年我都出錢到某寺為親人超度，這只是成為世俗的應付而已。

 

    出家人為在家弟子主持一壇佛事，是因為亡者的子孫或親友有心為長輩或親人超度，但不知道怎樣做才是如理如法時，領導大家誦念。親人往生，喪家拿錢請出家人念經，而自己的親人連為往生者念幾句佛號都不願意，那又何以報恩。

 

    我最初剛剛學佛的時候，發現每一次到了道場有超度法會的時候，總是有許多熱心的信徒會告訴自己的親戚和左鄰右舍：某某道場將有法會，這位信徒會為願意參加法會的人收集款項和超度名單交給道場，法會時不必一定到道場召請或念經拜懺迴向…。大家總認為只要交資料、交錢，道場就可以幫我們超度祖先了…

 

    可是我出家以後，發現很多事實並不如此；所以每一次常住有法會時，我都會勸請登記超度的信徒，一定要在法會時親自參加，否則就不要登記。有很多法會必然寫超度牌位，但通常不參加法會的人，常常會問我們的師父們說：為什麼別的道場可以，你們為什麼不能通融？

 

    我現在講幾個例子，告訴大家為什麼。

 

    四十多年前，有一個我在未出家前就常常聽我在電台講佛法的老師，在我出家以後依然是我的聽眾，到我出家住在道場中，她仍常常和我保持聯繫。

 

    有一天，她帶了一對夫婦到道場來，那位女士是她的同事，也是在同一個學校任教，而那位同事的先生，是一位教授，而且也是一位會計師。相談之下，想不到那位教授還是我們相隔一條街的鄰居；教授的父親在光復不久，從福建帶著教授兄弟來台灣，而且父親還在政府機構擔任課長的要職，等到教授學成成家，就舉家遷往台北…

 

   前幾年，教授的媽媽才往生不久，現在爸爸身體也不太好，所以夫妻都很擔心，除了請當地的名醫為爸爸治療以外，他們夫妻還希望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讓老人家恢復健康。於是那位老師就把這一對夫妻帶到我的道場，希望我能和他們兩位談談佛法。

 

    我發現這對夫妻雖然學歷都很高，但對宗教的認識卻僅止於不分佛教道場，都只是「虔誠的拿香拜拜…」；而且無意中談起當她婆婆往生的時候，有人介紹他們到台北的首剎去做佛事，他們也不知道怎麼拜，於是就請教出家師父說：我們都不懂，不知道你們為我們的長輩做佛事，哪一樣最貴最有效？而且她現在也不知道師父們為她婆婆念的是甚麼？我聽了這種：不管過去造過甚麼業，只要命終以後，用最貴的價錢請出家人念經就能仗此功德業障消除往生好地方，覺得有些啼笑皆非。

 

    他們夫妻是智識分子，我不希望他們再有錯誤的觀念，於是慢慢告訴他們一些因果和修改錯誤觀念、行為，才可以改變業報的道理；並且鼓勵他們讀佛經，把佛經應用到自己的生活中，才不會一生造業，等業報現前才請出家人念經消災，或往生以後再做佛事來超度…。幾個月之後，這對夫妻對佛法已經有了初淺的概念…

 

    有一天，他們夫妻告訴我，公公最近身體已經很虛弱，住進台大醫院的時候已經有些昏迷狀態，每當他們下班去醫院陪老人家的時候，老人家老是雙手在臉上和身上亂揮亂撥，一直叫他們把身上的蚊帳拿開……。他們夫妻很困擾，明明在病房裡面沒有蚊帳，看老人家的動作卻像真的有蚊帳纏繞的樣子，雙手總是不停的像要把蚊帳撥開…，弄得家屬和護理人員都手足無措。

 

    有一天深夜，這對夫妻因為不忍看老人家痛苦向我求助的時候，我也想不出辦法，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請教教授說：「能不能告訴我，令尊在還沒有來台灣之前，家裡經營甚麼行業…？」教授說：「我爺爺是捕魚的，我們家有自己的漁船……」我終於恍然大悟，她的父親每天要極力撥開的應該是漁網，他的父親在家鄉不就是靠著爺爺每天所捕的水族類眾生撫養長大的嗎？如今年老多病，儘管在世時在政府機構有個不小的官職，如今也敵不過殺業…。所以我試著請教授帶著他的弟弟妹妹和所有的眷屬，跪在病床前，向魚類眾生懺悔，並持往生咒迴向給長輩所殺的魚類眾生…。說也奇怪，兩三天之後，老人漸漸安靜下來，終於能夠安詳的睡覺，沒有多久就往生了……

 

    也是四十多年前，我剛從國外回來，又在中廣公司主持了一個「慈光普照」節目。為了製作節目，我覺得自己無法跟上道場的作息，所以就在電台附近，覓了一個僻靜的地方作為修行的精舍。

 

    有一天，有一位住在大林的中年居士來精舍拜訪，並且告訴我說，聽我講經一段時間了，他想把他收藏的大藏經送給我供養。當時連寺院都很少有財力收藏大藏經，我很訝異他是一位在家居士，怎麼會去收藏大藏經？我很委婉地婉拒他，因為精舍很小，佛堂根本不大，我哪裡還可以有餘裕的空間來供奉這些經典呢？

 

    這位居士告訴我，他的父親是一位地主，他們有三兄弟，小時候三兄弟都體弱多病，而且一病起來生命都像只剩一縷游絲。三兄弟長大之後娶妻生子，三兄弟的孩子也都像他們一樣，每個孩子一生病也都嚴重到跟他們小時候一樣的嚴重；他覺得很奇怪，所以他請了一部大藏經想要研究其中的原因。可是多年來他覺得佛經太深了，不是他所能了解的，他認為送給道場放在經櫥中等同廢紙，我有在弘法，送給我應該比較適合……

 

    由於這個因緣，他常常來精舍，好像經過了半年多，這位居士突然告訴我，他三弟的太太七個多月前生了個女娃娃。這個女娃娃很奇怪，從生出來到現在，不但不能吃奶，連一口水也吞不下去，現在只像一隻小貓，而且哭聲也像小貓一樣。他們找遍了全台灣的醫生都無法醫治他的姪女，現在準備了十萬元，要去台大破腦…

 

    第二天傍晚，他請弟妹抱著氣若游絲的姪女來精舍，我試著請這位居士回想一下，他們的長輩們有沒有在他的印象中「身體很虛弱，臥床了一段時間才往生的長者…？」突然手抱孩兒的弟妹露出哀怨的目光說：「是我啦…，你們怎麼都不會想到是我……」黃家一起來的親人全都愣住了，我更不知道他是他們家的甚麼親人？

 

    我試著問：「你是黃家的人嗎？」他說：「我是住在黃家，但是他們有承認我是黃家的人嗎？」黃居士若有所悟的問：「你是阿姊？你是阿姊嗎？…」一連問了好幾聲，那位附在弟妹身上的靈魂突然很哀怨的嚶嚶哭泣…。我打斷黃居士的話，問黃居士說：「那是你們的姊姊？」

 

    黃居士說：「我媽媽結婚幾年都沒有生孩子，後來經過親戚的建議，在同村領養了一個女孩子；兩年後，媽媽終於陸續生下了我們三兄弟，爸爸媽媽也將姊姊視為己出。姊姊大我們幾歲，所以我們小時候，媽媽農忙時，都是姊姊幫忙帶著我們，揹我們…。當時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姊姊差不多十歲的時候，突然患病，在醫療物資缺乏下，他因為發燒打針，可能是針筒消毒不全，每個打針的針孔處都化膿，經過沒有多久，全身潰爛而死。死後，爸爸和媽媽很傷心，就把姊姊火化後，送到附近一個可以寄放骨灰的廟…」

 

    姊姊哀怨的說：「我雖然不是媽媽親生的，但是我只有大你們幾歲，我卻照顧你們三兄弟，直到我病死，媽媽就把我丟到廟裡，從來沒有理我，我一直痛苦到現在，一直找你們求救；雖然讓你們病了，但是你們都能成家，還是沒有想到我，只好點你們的子女，看你們能不能救救我……」

 

    當時黃居士和他的親人都傻了，因為按照習俗，十幾歲往生的孩子，的確不會寫進祖先牌位；何況，他是個養女，認為死後能夠火化送進廟裡已經是很疼惜她了，而且盡了人情，當然以後也沒有想到要超度…

 

    姊姊告訴黃居士說：這幾十年來她因為痛苦不堪、求救無門，所以現在這個抱在手上的小姪女，也是她弄的。她說：「不是我殘忍，你們幾十年來有病卻到處求神問卜，但是我還是不能解脫，才會出此下策……

 

    第二天，黃家的爸爸媽媽也趕來，她仍然附身在最小媳婦的身上，和養父母抱頭痛哭，爸爸媽媽答應請她曾經帶了幾年的弟弟們每年遇有法會，一定親自參加為她超度，她才說：我會保佑小姪女長大……

 

    說也奇怪，當晚我們竟然餵了七個多月滴水不進的小娃兒一碗很稀的米漿；從此以後，小娃兒復原很快，也不用花十萬元去台大開腦了…。這已是四十多年前的往事。

 

    去年年初，我們一團三十多位蓮友前往大陸河南、北京、山東、安徽和江浙，最後到杭州舉辦一場法會。其中負責在河南境內帶領我們的導遊小姐本來是排斥帶領全團吃素的旅行團，但是礙於職責，只能勉強答應。在數日的相處中，她感到這個團隊和其他的團隊不太相同，所以她在交換下一位導遊時告訴我：我們到最後一站杭州時，她決定向旅行社請幾天假，參加我們杭州的超度法會。

 

    在大陸旅行社服務和導遊人員，實質上是很不容易的，尤其是把宗教都視為牛鬼蛇神一類的人，想參加超度，那更是出人意料之外。問題是這一位導遊小姐婷婷的父親過世幾年，孝順的女兒一直認為爸爸為家人辛苦了一輩子，最後一段時間是因肝癌，後期是肝腹水、肝昏迷去世的…。婷婷每想到爸爸總是痛哭流涕，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讓爸爸脫離痛苦，因此聽到我們說是要為歷代以來在戰爭及各種災難中死亡的同胞舉辦一場法會，她終於決定請幾天假參加。

 

    就在婷婷參加杭州超度法會的時候，她初次體會了參加法會的殊勝，於是在許老師的力邀之下，婷婷雖然知道申請來台不易，在短短三個月之間她想盡了辦法，花費了一大筆經費，在法會舉辦之前幾天，申請終於通過！

 

    當婷婷剛踏進寂光寺不久，坐在客廳的一位蓮友指名要找剛剛從大陸過來的信徒。才剛見面，那位蓮友按住腹部好像很痛的樣子，他說他是婷婷的親人，是跟著婷婷來台灣的。我問婷婷，有哪位親人往生時是肚子不舒服往生的？這時我們也看到這位蓮友的腹部突然鼓起…。婷婷突然想到爸爸是肝癌往生的，肝癌的後期是肝腹水，肚子就是脹得很大…。她這次千辛萬苦想辦法來到台灣，就是想要超度爸爸，看到這位蓮友的形狀，就問他：「你是爸爸嗎？」他作夢也沒有想到，在法會中，已經往生幾年的爸爸能夠和他從大陸來台灣見面，於是父女抱頭痛哭…。婷婷在短短六天的法會中證實了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所以發願，不管再花費多少錢，申請有多困難，她年年都想來寂光寺參加法會。可惜今年由年初開始大陸各地新冠病毒的疫情一直蔓延到全世界，世界各地國與國之間的交通全部中斷；所以今年寂光寺梁皇法會進行期間，她向旅行社請了假，每天看寂光寺的網路直播在家裡拜完梁皇懺再去上班。

 

    礙於篇幅，我無法把這幾十年來往生的親人希望眷屬用心救他們的事跡詳細的介紹給各位。

 

    就在今年梁皇法會前幾天，住在台北的馬醫師，一大早打電話告訴我說：她自己確定自己沒有生病，可是一早想出門坐捷運趕往診所時，突然覺得頭很暈，幾乎無法站立，更不用說要出門去搭捷運了。我突然想起，美國加州最近新冠病毒疫情很嚴重，而且森林大火也由加州延燒到其他的十幾個州，洛杉磯的疫情和森林大火災情都很嚴重，死傷很多；馬醫師曾經住在洛杉磯多年，會不會洛杉磯那些死傷的眾生希望馬醫師代為超度？所以請馬醫師觀想請那些眾生先來寂光寺！過不了多久，馬醫師就打電話告訴我，她可以坐車了。

 

    法會期間和法會之後，不斷有很多眾生會透過一些蓮友告訴我他（牠）們是來自世界各地的眾生…，這都是每天我自己在召請的世界各地有疫情或有災難，乃至於是化學物爆炸死難的眾生，可見只要我們虔誠召請，眾生必然光臨。

 

    這是寂光寺每次有超度法會時，我都希望寫了牌位就要親自參加的原因，而不希望信徒誤以為超度法會就是不親自參加只要出錢寫牌位，祖先一定會蒙受利益，這種只要出錢而不必盡孝道的行為是我所不鼓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