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五年前,當寂光寺的硬體建設將要完成時,我對兩層大殿細部的裝潢開始擔心不知如何在幾片大門上著手;因為整個大殿的採光又有莊嚴度,實在傷透了腦筋。
銅門或木門雖然壯觀又古典,可是在採光上必然較有問題,但是每扇門大約兩層樓高,為了讓踏進寂光寺的人,一到大門就能感受到佛教氣息,所以大殿的幾片大門的設計上就要大費周章。
幾年來訪遍了全台的專業人才,甚至於留學回來在全台各種大場地負責策劃設計大廳玻璃門的名家都去拜訪過,不是太現代化太炫麗不符合寂光寺的佛殿,就是大門的體積太大,製造度真的有困難。直到前年底才由一位陳小姐建議應把玻璃切割成又美觀又較易設計的區塊:中間的四大菩薩我們找到多年前雕刻玻璃的名雕刻師負責,而切割較小的玻璃又要能和中間的四大菩薩相配合。經過台中教育大學楊思偉校長推薦,終於讓我找到一位能符合佛教理念的藝術家,幾年來對大門設計憂心的大石總算放下!
我曾經去歐洲看過一些著名教堂炫麗的彩色切割玻璃,也看過一些透著古意的玻璃設計,但那都不是寂光寺所需要的,我們要的是大片的,要有東方味道和有佛教氣息的……。抱著滿懷希望的心,我踏進了竹山「芳仕璐昂琉璃藝術館」,迎面而來的景像馬上震懾了我的心:眼前我看到的不只是玻璃投射的璀璨炫麗,那高雅清麗的色澤更令我感到耐人尋味;接待室中三片由名書法家揮毫所燒製的晶瑩剔透大琉璃屏風!我已找到夢寐以求的藝術家為寂光寺莊嚴玻璃門的一部分負責設計製作。林芳仕先生和他的夫人都是藝術造詣很高超的藝術家,林芳仕先生燒製玻璃的技術已達到窯燒玻璃的極至,而夫人繪畫的風格也讓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尤其是璐昂女士一幅敦煌的畫像:莊嚴、祥和、慈悲的生動描繪和色彩的應用,讓學佛人一看就感動莫名!難怪這一對藝術伴侶被行政院文建會認證為少數的台灣工藝之家,相信他們兩位賢伉儷合作之下的精彩作品,必為寂光寺增添很多的光彩。目前有少數作品—蓮花步道上石燈的寂光寺logo,和小佛堂中的對聯屏風都得到大家的讚嘆,驚喜連連!我們當然期待大作品能陸續早日完成。
我現在所要說的是:除了我們寂光寺富有佛教風味的琉璃作品之外,聽說高雄有一位骨科醫師,在功成名就之後,一直在思索如何在自己所開的醫院中,製作一幅生動的圖來表彰自己的母親在自己小時候辛苦的推著賣水果的小車,在寒風和烈日下,賺取蠅頭小利來培植孩子……,他遍尋能為他完成夢想的藝術家,和我一樣踏破鐵鞋無覓處,後來從網站中尋尋覓覓終於找到芳仕璐昂的琉璃藝術工作室,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最近這個琉璃作品已完成,而且也裝在醫院顯眼的地方—一位推車賣水果的阿嬤。相信在這位醫師感人的闡釋下,這一幅圖不知道要啟發多少不知親恩比山還高、比海還深的無知少年,喚回他們對父母的孝心。
還有一位經營運動鞋店的老闆憶起小時候無鞋,即使有鞋也捨不得穿的苦日子,請芳仕先生燒製了一片赤著腳把一雙鞋子掛在脖子上的大片琉璃,一方面做了賣鞋的廣告,一方面也提醒他的後輩子孫和現在的年輕人,要好好愛惜日用品,不要不顧長輩的負擔,拼命要買很貴的名牌鞋,一雙換過一雙……
聽到請芳仕先生來裝潢的兩位老師的闡述,我更為他們的藝術館,不只為很多大的休閒地區、旅遊地區、大公司和一些居家環境做景觀設計和廣告設計,更能以生動的圖畫說感人的故事,而更能用一向讓人認為冰冷的玻璃勾勒出一幅幅溫馨感人的圖畫,可見他們這一對藝術家伉儷對藝術製作的用心。
但願天下所有的藝術家不只能描繪山水的壯麗、百花的嬌豔和蟲鳥的生動,也不要只畫一些傷風敗俗的作品引人入盲、如果能多用心以自己的藝術去闡述人性的光輝,更能啟迪人性,邁向光明的一面。
由於楊校長的介紹,最近我還發現了一位企業界的翹楚—執台灣運動器材界牛耳、產品行銷世界各國的大企業家—喬山健康科技公司的董事長羅崑泉先生,是值得推崇的一位成功企業家。在臺灣的企業界有大成就的名人很多,我為什麼會推崇這位企業家呢?我的觀點不是在事業的成就,而是成就之後的一些感人事蹟。
羅董事長出生於嘉義縣中埔鄉富收村一個貧苦佃農的家庭,父母辛勤耕耘的所得,要想得溫飽都很困難,更無力供應八個子女好好的讀書,家中連一張讓小孩子好好寫字的小桌子也沒有……。羅董事長是一個天資聰明的小孩子,他身為家中的老大,讀小學時幾乎都在一面讀書,一面照顧弟妹,一面幫忙農事中度過。
直到羅董事長考上初中那一年家庭生活拮据的父親勉強省下一些錢到嘉義市買了家裡第一張書桌,因為捨不得花錢搭車,父親還扛著桌子由嘉義市走回中埔鄉,當時羅董事長開心的點了一盞煤油燈,趴在書桌上寫功課,寫到頭髮被煤油燈燒焦了還沒發覺,直到隔天上學,被同學發現了才知道。
羅董事長為了改善家境,報考了公費的台中師範學院(目前改制為國立台中教育大學),因為在學校成績優越,畢業後執起教鞭當老師,由於做事認真負責,十九歲就當起了訓導主任;不過因為認為教師的薪水對家境幫助有限,想進一步上大學,畢業之後可以謀取到更好的工作—到大公司上班,就能讓家人的生活過得更好一些,於是白天教書,晚上改作業,半夜讀書。
可是正當他考上大學想要一圓大學夢的時候,母親因為太過操勞而中風了,父親得照顧母親;他擔心弟妹還小,可能留在鄉下都會餓死,所以帶著四個弟弟北上,一面讀書,一面照顧弟弟,一面還想賺錢給爸媽……。母親往生後,羅董事長也把父親接到台北同住,但不久,父親也別世了……父母雙亡後,他一肩挑起養育四個弟弟的責任。
羅董事長初到台北期間,白天上課,下午和晚上到處打工,還是常常入不敷出;羅家兄弟雖然年紀還小,不但要在人生地不熟的陌生環境奮鬥,一面省吃儉用的養活自己。
兄弟努力賺錢,博取一點蠅頭小利,為了能多賺一點錢,大一的時候還替一個油行的老闆買了五十台電風扇,結果要收錢時才知被騙……
一生坎坷的羅董事長並沒有被生活打敗而成為大事業家,事業有成之後,他沒有忘記小時候的生活,有了餘力他捐錢為故鄉的頂六國小打造了「飛鵬展翅」的銅雕藝術品高豎在校門口,鼓勵晚輩努力向學。更與事業有成的四位小弟商議,聯合在出生地興化○祖厝故居對面購地六百多坪興建一座「思親園」紀念父母躬耕養育子女的辛勞,館內設圖書館與社區活動中心,還有運動場與槌球場,免費開放給年輕學子做為讀書場所和村中父老使用,庭中明淨優雅的環境和各種設施,都冠於其他政府設施的公共場所,而且還派人專職長期管理,費用由羅董事長支付。兄弟們雖然事業繁忙,但是常回老家舉辦家族聚會,在親情日益淡薄的今日,羅家兄弟的作風,真是帶動了很好的風範,有謂:禮失求諸野,羅董事長兄弟的所作所為帶動了一向淳樸的農村,成為人情味非常濃厚的祥和之地。
記得小時候在國文課中上到「義田記」說宋朝的范仲淹,本來是吳縣窮苦人家的小孩,家裡貧窮到連一個可以讀書的地方都沒有,於是他只有跑到附近一個小廟裡讀書,肚子餓的時候只勉強去吃小廟裡修行人吃剩下的剩菜剩飯,後來功成名就,在宋仁宗的時候做到參知政事(相當於副宰相,或是現在行政院副院長)的職位,於是回到家鄉買了一塊地,做為義田,莊稼收成的錢,全部做為家鄉子弟求學或婚喪喜慶的用款。
聽說范仲淹作官之後,曾經請風水先生看一個可以埋葬父母之地,到某個地方,風水先生指著那塊地說,這個地方絕對不能埋葬親人,否則會絕子絕孫,范仲淹馬上說,既然這是一塊凶地,絕對不能讓別人誤葬,還是由我來葬我的親人吧!也許由於他的善念感動了天地,所以並沒有應風水先生的嘴,反而是瓜瓞綿延。民國四十多年,我在電台佛教節目中談起這件事時,就有人從左營打電話到嘉義告訴我,他是范仲淹先生的子孫,現在已經不知道是第幾代了。
另有一件事,他想建個書院,地理先生替他堪地,發現某塊地是好地,建書院以後在那裡讀書的子孫一定是代代出狀元。范仲淹先生更認為那種好地方不應該是獨利自己的子孫,所以就把這個書院獻出來做為故鄉子弟的書院。
現在羅董事長兄弟的義舉可以媲美「義田記」的善行,而且羅董事長每年都按三節送敬老金給村中的老人家,還有每年必然租用遊覽車招待村中的耆老前往台灣各個風景區遊覽,再招待老人家到餐廳用餐後才送老人家回嘉義,讓興化○的老人都在收到紅包和外出遊覽時,因受到無微不至的照顧而感到充滿了幸福感。
在我們那個年代,住在鄉下的孩子能讀初中高中已是不容易事,如果父母胼手胝足的想盡辦法給孩子讀大學更不容易。我記得民國四十幾年(五○年代)雲林縣有一位農人因為自己的孩子資質過人,他就想盡了辦法讓他的孩子讀書,當他的孩子考上大學時,父親感到很榮耀,開學前父親赤腳把孩子的行李從很遠的鄉下挑到斗南車站,而孩子穿了一身新衣服,手上只拎了一個包包,當父親把重重的行李放下替孩子買了往台北的車票之後,孩子堅持叫父親拿了扁擔先走,不要送自己上車。等到父親走遠了,他才敢去拿他的行李……,父親悻悻的紅著眼眶離開了即將遠離的孩子……,難道他沒有讀過朱自清的「背影」?父親賣盡了家當栽培他,還沒有進大學之門就已怕別人知道自己有個窮父親……
比起這位大家一聽到就豎起大姆指的羅董事長,除了思親之外,還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還有在高雄的那一位骨科醫師要在醫院中用琉璃燒製老婦人推車賣水果的畫面,時時念念不忘自己的長輩相比,這個尚未踏進最高學府就恥於承認自己有個窮父親的年輕人真是令人痛心、令人感慨。
我也是出身在普通家庭的孩子,在六、七歲的時候,父親被日本人徵調到南洋當兵,光復之前,母親就要母代父職,扛起一家十幾口的生計,我記得小時候我就要負責洗衣服、整理家務—大人厚重的衣服重得我無法晒到竹竿上,母親經營的雜貨店,我在幼稚園的小小年紀就要負責送貨,煮飯要用味道很嗆人而且很重的煤炭……,這些是我對小時候無法忘記的經歷。
在我有緣學佛以後,就有出家之心,但是經常聽人家說,沒有錢的人不要去佛寺,出家人都很會化緣!?
事實上,在學佛路上我一路走來,都只是得到出家人的用心教化,我沒有什麼經濟能力,所以也沒有花多少錢,直到出家都只受到師長用心的教誨,而師長並沒有鼓舞我一定要出錢,在我工作期間即使能對佛門盡一點棉薄之力,但實際上是少之又少,因此我認為要有錢才能信佛,這應該是某些人的誤解以訛傳訛吧?也許有些道場在初建或增建的時候需要經費時,向一些比較有財力的信徒募化,而且這些信徒也輾轉請其他的朋友一起發心,然後變成你發心多少,我更有能力出更多……,基於這種原因,有些人和其他人相比,認為自己能力不夠而猶豫裹足不前,所以產生很多人的誤會吧!?
我很能體恤家庭經濟不是很富裕而有心學佛的人,因此,我發願:如果我出家,我一定會盡力營造一個可以讓經濟能力不足而有心學佛的人也能一起走進共修的佛堂。寂光寺是我在古稀之年時才開始動工興建的道場,雖然我們沒有公開募款,經濟能力有限,但是因為在許多有心人士的認同贊助下,我們的工程進行雖然較為緩慢,但是我們每天都有進展,這應該是寂光寺出家在家的學佛人一致期待早日完成的道場。
近三十年來,我曾利用道場有限的空間,每星期免費的和許多校長、老師和志工們,舉辦了育樂營,道場出地和飲食……,老師和志工們則貢獻心力,把課餘時間會沉迷電動玩具的小朋友請到道場中,有心的老師們犧牲了自己的假日,設計了許多寓教於樂的活動,……繼而舉辦冬、夏令營,最後是每年舉辦幾代同堂的親子營……
事隔二十多年,有哈佛的博士學成歸來,問我說:「師公認得我嗎?我是以前期待每個星期上山吃免費素食的小孩,我好懷念那段時光喔!」也有老師們說:「師父,我們老了,寂光寺什麼時候弄好,我們再快來辦活動?」也有中年人提醒我:「師父,我年輕時帶著孩子參加活動,受佛法的影響,我們一家子都很和樂,現在孫子讀國小了,您快點辦活動,也讓他們來薰習一下……」而當時幫忙帶小朋友的大哥哥,現在是國小的校長說:「當時參與活動所學的理念,也是我現在帶領學生的指標……」所有出家人與在家居士,大家都認為那是一段很有意義很充實的學佛生活,當時連縣政府的教育局及社會局都肯定了我們每次舉辦的活動而連著兩個暑假都和我們合辦了親子活動。
來了,來了,當寂光寺的建築能騰出一些空間時,我們會快點恢復舉辦各種活動,包括我們會提供一個清靜的空間作為附近的年輕人、婦女朋友、老年人閱讀好書的場所,而植滿松柏的朝山步道就是讓大家能悠閒散步的安全空間,讓大家都能在這個環境中享受一點安祥自在,這是我出家時就許下的願望。
多年來我親眼見證了很多受佛法影響的好老師、好教授、好校長,他們都培育了許多優秀的學生,包括今年就要卸任的台中教育大學校長,他是一位傑出的教育家;還有在美國一位當選了美國藝術與科學院院士的數學家侯一釗教授,他除了在美國各地有名的大學講學之外,世界各地的大學每年都延攬侯教授前往講學,這兩位博士都在很多學者之前公開承認自己是以佛陀教育的精神治學的學者;而且也有很多我所認識的中西名醫也都秉著佛教的慈悲精神以仁心仁術照顧病苦眾生的好醫生;也有許多成就不凡的企業家,視部屬如親,贏得部屬的愛戴;也有許多堅持不賺黑心錢的誠實商人……
我覺得致力於佛教教育用心並不會白費,在令人扼腕的世風中,我們還是會發現很多出汙泥而不染的蓮花還是一朵朵的遍地開放,所以我將和有心的出家弟子和在家居士全力以赴,永不停歇! |